三年的疫情，企业都受苦了，但卓越认为在中国最苦的是华为，因为它除了和大家一样受疫情的影响，更重要的是它还经历了美国的三年打压——这绝非一般的逆境。美国对华为连续六轮打压，一次比一次精准，一次比一次厉害，每一招都打到痛处，实际上最终目标就是置华为于死地。华为仅仅是中国的一家民营企业，任正非说，华为就像一个烂西红柿，夹在中美两个大国之间，饱受蹂躏。一 黑云压城城欲摧
这三年，美国对华为实施了全方位、多梯次、高强度的打压。2018年12月1日，加拿大应美国要求，以“涉嫌违反美国对伊朗制裁”为由，拘捕了华为创始人任正非的长女——华为副董事长、首席财务官孟晚舟。孟晚舟在加拿大被羁押1030天后回国。2019年1月28日，美国司法部以银行欺诈等23项罪名起诉华为，同一天，美国联邦调查局突袭搜查加州华为实验室。美国时间2019年5月15日，根据特朗普签署的总统行政命令，美国商务部正式将华为及其70个关联企业列入美方实体清单，禁止华为在未经美国政府批准的情况下从美国企业获得元器件和相关技术。3天内，美国供应商伟创力停止为华为代工；6天内，英特尔等至少9家重要合作商参与对华为的封锁；30天内，谷歌中断向华为提供安卓操作系统更新版本，亚马逊日本停售华为产品，微软撤销华为Windows使用许可证，脸书停止让华为预装其应用软件……2020年5月15日，美国制裁内容全面升级，所有使用美国技术的厂商，向华为提供芯片设计和生产都必须获得美国政府许可。美国时间2020年8月17日，美国商务部再一次升级禁令，进一步收紧了对华为获取美国技术的限制，同时将华为在全球21个国家的38家子公司列入实体清单。从2020年8月开始，对华为的云服务进行制裁，禁止所有美国企业对华为云提供产品设备，并且禁止使用其设备与服务。从2021年3月开始，所有使用了美国技术的企业均不可以对华为公司提供半导体、电池、天线、电容元器件等。截至2023年8月29日，美国对华为实施了六轮精准压制性打压，制裁达1566天，即4.29年。美国对华为的制裁的特点是：精准强力梯次打压，全球联盟集体行动，政治、经济、外交、法律、贸易等多种手段联动，切断供应链供应，断绝物流、管理咨询、信息系统服务，终止与大学的合作研发，封杀市场需求，舆论上污名化公司，联合盟友多国制裁。在所有被美国打压的公司中，比如东芝、阿尔斯通、爱立信、金普斯、中兴等公司，华为受打压的程度最厉害。美国前第一副国务卿温迪·舍曼认为，打击华为是一场史诗级的斗争。任正非认为，这是一场“百年未见的世界最强大的美国联合多国多层次的围剿”。被美国打压后，华为的经营发展遭受空前的挫折：华为进入了“逆国际化”过程，海外市场销售收入占比由2018年的46.4%下降到2019年38.3%，2020年则继续下降至33.7%；华为进入了“逆高增长”时期，2021年，华为实现全球销售收入6368亿元，同比2020年下滑28.6%，2022年华为公司实现全球销售收入同比增长0.9%，净利润同比下滑68.7%。二 面对逆境和困难，精神力量最重要
面对美国的打压，华为树立了自己的旗帜，立下了自己的精神图腾，提出了基本理念。首先，华为提出，“我们还在痛苦中，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未来美国的打压到底有多狠？华为到底会怎样？面对第二轮打压，有了一定信心的华为提出了“没有伤痕累累，哪有皮糙肉厚？自古英雄多磨难”。每一次苦难的打压都使华为增强了战胜苦难的力量。其次，华为面对再一轮的打压，提出“我们的飞机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了，多一个洞也没有关系，我们沉着、镇静、保持队形，这是华为人共同的信念”。华为面对美国打压，没有看到标语，没有群情激昂的口号，华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和过去的华为没什么区别，依旧是沉静如水，静水潜流。我们经常讲伟大的背后是苦难，其实华为可以把这句话倒过来讲——历经了这波苦难之后，华为还会更“伟大”。就像孟晚舟女士戴着电子镣铐一样，华为是在沉重地前行，向死而生。面对逆境，面对困难，实力确实重要，但最重要的是精神的力量。 三 迷茫中的“登高一望”
到2020年3月，任正非一共接受了46次中外记者采访和对话，平均每个月3.5次，会见的记者大概有3000人。面对美国打压，华为要发声，要把自己的观点、自己的理念、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被打压到这种程度了还不发声是一种懦弱的表现。中国被美国制裁的公司有600多家，有民营企业，有国有企业，还有高校。任正非就是要旗帜鲜明地表明自己的态度，表明自己的立场，也表明自己的信心。美国打压本来就是无理的，但是更多的企业、更多的组织选择了无声，选择了沉默。任正非认为：“美国政府利用政治、外交、舆论抹黑等一系列手段打压公司，但是，忍耐不是麻木，沉默不是懦弱。舆论也是关乎公司生存与发展的主战场。经过3个月的努力，我们基本挺住了攻击，有力反击了质疑、抹黑和诋毁，在国际舆论上发出了我们的声音！”“大半年说了一辈子的话。确切地讲，他是被逼得大半年说了一辈子的话。”“他几乎以一己之力，把一直被妖魔化的华为，变成了尽人皆知的全球通信巨头，把‘任正非’这个符号，变成了西方语境下‘一个为观念而战的硬汉’。”“任正非是2019年，中国的最佳辩手；如果以企业家为标准，2019年，可以称为‘任正非年’。”“中国民众终于在任正非那里找到了社会最大公约数。”经常被人问一个问题，华为好不好学？华为该不该学？华为学不学得会？我没有答案，因为我不知道你的价值观和立场，也不知道你所在企业的基本情况。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可以不学华为，但可以学习任正非，他给中国企业家树立了一个楷模。2018年任正非曾跟员工讲：“我若贪生怕死，何来让你们去英勇奋斗？”企业家的素质模型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在迷茫中的登高一望，用内心之火为迷茫的士兵点燃前进的道路，这就是领袖的作用、企业家的作用，也是企业家的重要素质。
四 激发血性，让英雄“倍”出
能力不足可以通过态度弥补，态度不行也可以通过能力弥补，最怕的是没有能力也没有态度。在华为，首先就是张扬血性，呼唤英雄。任正非讲，“一人一厨一狗”代表着华为精神，反映了华为人初期开拓海外市场的状态，只有一个人、一个厨师和一只狗在坚守。中国抗日战争时期有一句话：“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这代表一种血性。《亮剑》里李云龙说，面对强敌不后退，敢于迎上前去比试比试，即使倒下也是一座山，即使倒下也是一座岭。每个企业都需要英雄，英雄主义是企业文化的一种主旋律，也一直是华为的重要基因之一。任正非就是一个纯正的英雄主义者。英雄需要土壤，需要培养，需要浇灌，但是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怎样把这20多万名员工都变成英雄？否则就是个人英雄，是孤胆英雄，是草莽英雄，这是对公司人力资源管理的巨大挑战。在这里重点强调一下，呼唤英雄、张扬英雄、表扬英雄都是正确的，绝不能让雷锋吃亏，奉献者定当得到合理回报，这一直是华为的理念。弘扬狼性必须给肉吃，如果喂的是草，最后就都变成了“喜羊羊”，英雄主义也是这样。要采用各种手段大张旗鼓地表扬英雄、回报英雄，尤其注重荣誉意识等多元激励。企业不要盯在钱上，通过钱解决的问题都是极其简单的问题。企业还有一个重要的激励手段叫精神激励，员工并没有掉进钱眼儿里，所以管理中不要只盯着钱。华为这些年加大了精神激励制度，就是“双因素激励”。华为需要张扬英雄主义，华为需要呼唤英雄，这是华为长期坚守的核心价值主张。这是一个商业组织不断克服艰难险阻、持续成长的驱动力量，是公司机制长期保持熵减和充满活力的体现。对英雄保持足够的灰度，不能狭义地定义英雄，英雄主义的态度、英雄主义的行为、英雄主义的结果都属于英雄的资格条件范畴。英雄与员工所处的岗位与职级等无关，也与时间无直接的关联，随时随地都有英雄，要善待英雄，包容英雄，宽容英雄。公司必须建立呼唤英雄和培养英雄的土壤、机制、氛围和管理举措，以保证英雄群体的不断涌现，实现英雄“倍”出。其核心在于构建英雄的价值定位（价值创造）、英雄的价值评价体系和英雄的价值分配机制，以及促使其良性循环。不能忘记英雄，使英雄成为组织的长期记忆，赋予组织英雄主义的基因并不断传承，让以往的英雄激励当下和未来的英雄。采用各种手段大张旗鼓地表彰英雄、回报英雄，尤其是要注重荣誉、仪式、表彰等多元的精神激励的手段。激励英雄，既需要当期激励机制，同时也需要回溯激励机制。有人说一个民族有英雄是可悲的，因为英雄总会和风险、事故关联在一起；也有人说一个国家没有英雄是可悲的，因为我们失去了学习的榜样和楷模。华为在危难时期需要更多的人站出来，与公司同命运、共渡难关。军人的使命不是牺牲，是打胜仗。任正非提出：“华为呼唤有血性的员工和团队，尤其在战时，我们更期望每一个团队都成为血性的团队。”这个团队把打胜仗作为信仰，他们坚信“没有退路就是胜利之路”。这里引用华为一位高管的四句话：“第一，团队要对胜利有极度的渴望；第二，要有极度坚忍的意志；第三，要有面对失败的极度羞耻；第四，要有一种对结果负责的态度。”五 在逆境中有质量地活下去
面对美国的打压，华为即时进入战时状态，其经营管理战略也随之转变。把“有质量地活下来”作为最高纲领，从追求规模转向追求利润和现金流，收缩或关闭盲目扩张和盲目投资的项目，放弃部分国际市场，夯实责任，奖金、升职升级与经营结果挂钩，让寒气传达到每个人，要敢于不发奖金，研发要对产品的质量和性能负责，质量不好的产品是研发人员的耻辱，“极简架构，极低成本，极高质量，极优体验”，科学合理地控制库存，从恐慌性自救转变为有质量地自救。2021年10月15日，军团运作工作组正式任命，任正非亲任指导员。2021年10月29日，在松山湖基地，公司举行“没有退路就是胜利之路——军团组建成立大会”，为煤矿军团、智慧公路军团、海关和港口军团、智能光伏军团和数据中心能源军团的300余名将士壮行。2022年3月30日，公司召开第二批军团组建成立大会，会议的主题是“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2022年5月26日，第三批军团/系统部组建成立大会召开，会议的主题是“让打胜仗的思想成为一种信仰”。目前华为共组建成立了20个军团/系统部，部分军团已捷报频传，部分军团正蓄势待发。通过会战模式，集中力量，打破封锁，解决“卡脖子”瓶颈。2019年10月的“松山湖会战”，华为2000多名来自全球的工程师聚集于松山湖园区，对谷歌GSM受限带来的缺口紧急“补胎”，这是华为有史以来规格最高、参与人数最多、最具挑战性的技术攻坚。2020年发起数千人投入的“三丫坡会战”，核心目的是维系自身的生产运营，实现去美国化的自研。据钛媒体App（应用程序）的了解，“三丫坡会战”主要包括五个层面，涉及硬件（从X86转向ARM架构）、操作系统（从Linux/Windows转向欧拉）、数据库（从Oracle转向GaussDB）、中间件和应用软件。2020年的“锦城会战”主要解决存储领域ALL IP高可靠性、低时延问题。2021年的“太平洋会战”，解决存储领域的“卡脖子”问题。2021年的“钱江会战”，打造鲲鹏和昇腾的竞争力。2022年的“云山会战”，主要解决财经服务的IT连续性问题，同时是数字化风控体系的建设。2021年的“阿波罗会战”，主要解决数字能源领域的“卡脖子”问题。如任正非所言：“公司进入战略突围，创造出‘活下来’的基础，公司大目标是收缩战线，加强向主战场积聚力量，增强在主航道的投入，拼死去撕开一个口子。公司管理好边界，允许内部翻江倒海，为两三年后突击做准备。”2023年2月24日，在“难题揭榜”火花奖公司内外的获奖者及出题专家座谈会上，任正非做了《擦亮火花，共创未来》的主题讲话，他说：“今年4月份我们的MetaERP（一款综合性的企业管理软件）将会宣誓，完全用自己的操作系统、数据库、编译器和语言，做出了自己的管理系统MetaERP软件。”会战模式的运作，取得了一系列重大战果：开发了13000+颗替代元器件，开发了4000+电路的反复换版，实现了1.1亿行代码自维护可演进，突破了500+个硬件技术瓶颈，攻克了280+软件根技术，开发了7000+任务令。同时，与合作伙伴一起解决了14纳米以上的EDA（电子设计自动化）工作，这意味着任何国产半导体企业都可以使用国产EDA工具设计14纳米以上的芯片，搭载鸿蒙的华为设备超过3.3亿台。截至2022年年底，华为在全球持有的有效授权专利超过12万件。2019年实现营收8588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19.1%，净利润为627亿元人民币。2020年实现营收8914亿元，同比增长3.8%，净利润为646亿元，同比增长3.2%。2021年实现营收6368亿元，同比下降28.6%，净利润为1137亿元，同比增长75.9%。研发投入1247亿元，占销售收入的22.4%。10年累计研发投入8540亿元。2022年实现营收6423亿元，同比微增0.9%，净利润为356亿元，同比下降68.7%，净利润率5.5%。研发投入1615亿元，占销售收入的25.1%。10年累计研发投入9773亿元。从以上数据可以看出，华为已经走出销售收入的负增长，同时进一步加大了研发投入。有人说华为有钱，笔者要说的是华为有钱敢投，没钱也敢投。这几年华为赚的钱不多，但是它的研发投入还在增长，增长率有点让人不可思议。1996年，《华为公司基本法》就给自己定下了规矩，坚守“两个高投入”不动摇——研发高投入不动摇，人力资源高投入不动摇。由此，华为的研发投入一直没有低于10%。我们知道研发投入一半成功，一半失败，有些可能打了水漂，但是华为还是在坚守。很多企业遇到逆境、遇到难关，经常实行两大措施——裁员降低成本和减少研发投入，这是一种不明智的战略选择。因为企业即使遇到了严冬也不能把种子吃掉，否则在春暖花开之时就出局了。华为在三年逆境中，依然坚持“两个高投入”不动摇，这是它的价值观。华为过去的最低纲领叫“活下去”，2019年华为被制裁后，把“有质量地活下去”作为最高纲领。任正非说，我们不可能改变环境，也不可能改变逆境，但是我们要像衡水中学一样，找到改变适应这种环境的胜利办法，这就是华为的核心价值观。任正非在2021年10月29日说过一段话，以此作为本节的结尾：“和平是打出来的，我们要用艰苦奋斗、英勇牺牲，打出一个未来30年的和平环境，让任何人都不敢再欺负我们。我们在为自己，也在为国家、为国舍命，日月同光，凤凰涅槃，人天共仰。历史会记住你们的，等我们同饮庆功酒那一天，于无声处听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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